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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冬的朝顏

路來森

　　雖然已是冬天了，但畢竟還是初冬。

　　冬尚淺，有一份初入的新鮮和悸動。寒徹透骨的感受，還遠遠沒有到來;那冷，也只是一種清冷。

　　仿佛，激靈靈地打一個寒顫，冷就過去了。

　　清晨，我站在村口望村莊，從西望向東，我喜歡這種眺望的感覺。

　　村子里的樹，葉片凋零殆盡;沒有了樹葉的遮蔽，村莊就變得疏朗了。紅房瓦頂，裸露在天光之下，清寒里生出一份熱烈;那份熱烈的色彩，給這初冬的峭拔，平添了一份溫暖。太陽緩緩升起，脫去層層霞光，變成黃白色。太陽遠了，光弱了，可是我依舊能感受到太陽漸升漸高所帶來的溫暖。

　　伴隨著太陽升起的，還有農家的炊煙。許多人家，依舊燒柴做飯，柴火燒出的飯菜，有天地自然的味道。

　　炊煙，冒出煙囪，彌漫屋頂，然后緩緩散開。散逸到每一根樹枝上，順著樹枝，裊裊進入晴空之中。那炊煙的情味，柔柔軟軟、纏纏綿綿、裊裊娜娜，有著無限的情味和遐思。

　　我從炊煙中，嗅到了飯菜的香味兒;我在炊煙里，看到了一條回家的路，看到了母親揮手的召喚……

　　回望田野，田野一片空曠，寂寂如遠古。

　　沒有蔥茂的莊稼，沒有萋萋的野草，更沒有爛漫的山花。有的只是廣袤的明凈和冬陽下淡黃色的寂靜。我情不自禁地讓自己的思緒，進入往事回憶的古隧道中，沉陷、迷失，然后是霍然醒來的尋找，那是一個鉛華洗盡、心靈回歸的過程。

　　在風的吹拂下，干枯的草發(fā)出陣陣瑟瑟的聲響，微弱里，有一份明凈的淡定;遠山如洗，冬陽下，被裹成一塊橘黃色的蛋糕，正在醞釀它春日的馨香。風大了，雜草形成的飛蓬，在地面滾動著，滾成一團團，滾成一個個冬日的夢。

　　這一個個冬日的夢，或許是在等待春天的綻放。

　　那些綠色，固執(zhí)地貼在地面上，以貼近大地的方式，來顯示自己生命的頑強和性格的倔強。一些綠，隱藏在枯草中，枯草成了它們最好的遮蔽，這是一種草與草之間的生命的呵護。

　　也許，就是因為這些倔強的綠，地面上集結了一群群啄食的麻雀，嘰嘰喳喳，遠遠地就能聽到它們的呼叫聲。人走近了，嘩然飛起，陽光載在翅膀上，形成一片片飛翔的云。有時候，還能看到幾只花喜鵲，花喜鵲喜歡站在高處，搖頭晃腦地叫，聲音清脆，叫響這個初冬的寂寞。

　　驀然間，一只野兔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，急速地跑開，像一條流動的線，明亮如同一道光芒，讓人油然生出一份歡愉。初冬時節(jié)，有一種特別的活力、有一份輕寒的溫暖。這一切，都是色彩——生命的色彩、生活的色彩，它們共同構成了初冬的朝顏。